「望南風」－嚐嚐台灣在地音樂滋味

年前接到 Messenger 訊息，藝聖音樂工程的徐育聖錄音師捎來，說自家新唱片發行，想寄來給我聽，身為愛樂者自當欣然接受，不想年節忙碌，CD 卻在年後才由大樓管理中心送來，這才看到「望南風」專輯本尊。

唱片設計極為精美，「望南風」展現了台灣文創的活力，裝幀講究，美術設計自成一格，素雅的封面有傳統樂器圖像，配上赤崁樓的示意圖，沒錯，這是台南市民族管絃樂團的新作品，由藝聖音樂工程負責錄音與母帶製作，同時負責發行。

「望南風」內中的音樂，是 2015 年 9 月 2～3 日，由台南市民族管絃樂團在台南文化中心演藝廳的錄音，指揮是劉文祥團長。至於樂曲的由來，是從 2013 年起台南市民族管絃樂團的企劃，想「用音符寫地圖」，廣邀作曲家以台南地景、風土民情作為創作素材，譜寫一系列新曲。在這張唱片裡，收錄七位作曲家的七首作品，分別是劉至軒的「億載金城幻想序曲」、李英的「迓媽祖」、盧亮輝的「王爺祭」、李哲藝的「鹽鄉風情」、陳中申的「赤崁風光」、吳宗憲的「二寮的天空」與黃新材的「烏山頭傳奇」。抄寫繕打作曲家與曲目，並不單純為了介紹 CD，還藉此讓文章更容易納入 Google 搜尋之下，把文字與作曲家、曲目連接起來。CD 內頁有樂曲與作曲家的簡介，從 CD 裡面的文字當中爬梳，可以若干程度拉近我們與音樂的距離。當然，想讀到 CD 當中的文字，您可得買一張囉！


七首曲子，全部都有標題，全部是單一樂章的曲子，由台南民族管絃樂團演奏，用這樣的標準來看，七首曲子全部都可算是「交響詩」。可是，用「交響詩」來歸類這七首曲子，似乎有哪裡不太對勁？您心中應該已經隱隱感覺到了，演奏的樂團不一樣，一般講交響詩，想到的是西方的管弦樂團，而不是「民族管絃樂團」，所以如果我跟您說這「望南風」是一連串關於台南風土景物的「交響詩」，但是 CD 播放下去卻是嗩吶、鑼鼓、胡琴、曲笛、揚琴......等等所謂「傳統樂器」，可能馬上讓您對「交響詩」這樣的形容感到格格不入。

所謂「國樂」，討論起來可能有政治正確性的問題，但是我非常不喜歡把音樂與政治扯在一起，這些非關音樂的意識形態，完全與音樂無關。「望南風」裡面使用的樂器，就是「傳統樂器」，是我們父親、祖父、曾祖父，甚至更上幾代人手中把玩的樂器，他們沒有政治考量，農業社會的日常作息，偶有閒暇拿起胡琴拉上一曲，左近鄰居聽見了拿起梆笛附和，農閒的消遣自娛娛人，要脫開政治思考，用英文可能比中文更好，台南市民族管絃樂團，英文是「Tainan City Traditional Orchestra」，這個「Traditional」只有「傳統」的意思，完全政治中立，只講傳統音樂。

但是在「傳統音樂」中，沒有大提琴與低音提琴、豎琴這些西方樂器，怎麼「望南風」裡面全部都有了？這是西樂中用的方法，因為傳統樂器裡面缺少「低頻」，胡琴就那麼大，做得再大也低不下去，弦樂群缺乏下盤的支撐，笛子的聲音也走高音部，其他如揚琴、琵琶、柳琴，低頻量感都不夠豐厚，遇上穿透力強悍的嗩吶，音樂都是尖銳的聲調，所以借用大提琴與低音提琴，把最下盤的三個八度補起來，呈現民族管絃樂團足以和西方交響樂團相抗衡的音樂規模。

從這樣的解釋，您可以感受到錄音師的壓力了！不要以為傳統樂器的音域較窄，動態較小，完全不是這麼回事，如果您在廟會聽過嗩吶近距離吹奏，那絕對是尖銳潑辣，對比大提琴與低音提琴向下延伸的低頻，還有新式打擊樂器加入，錄音難度絕對不亞於交響樂。「望南風」的錄音有很好的音場層次，在低頻段有著雄渾的厚度，對比尖銳的嗩吶，讓音樂的規模感自然呈現，動態對比也是上乘之作，錄音本身聽來饒富樂趣。發燒友聽「望南風」之時，如果覺得嗩吶顯得尖銳刺激，那可能是低頻不足，無法壓住陣腳，音響系統仍有調整的空間。反之，如果低頻段量感過多，絲竹細碎的音樂細節無法盡顯，那代表空間可能有低頻駐波作祟，造成中高頻段缺乏清晰通透感。如果遇到這些問題，千萬不要怪罪錄音，而要著手回到音響系統的調整。

至於樂曲本身，我常認為「標題」可以引發「聯想」，但是音樂本身的音符運動之美，才是欣賞音樂最重要的心智活動。雖然作曲家應邀作曲，要以台南景物為題，但是音樂最困難的地方，就是清楚地透過音符的運動，表達精確的語言概念。或者說，音樂本身是比語言更為高階的藝術產物，它所描繪的意象，未必只是鹽田，「迓媽祖」或是「迓王爺」，甚至「迓關公」，音樂本身並無法精確地描述，聆聽者不需要刻意把音樂與標題連在一起，說音樂聽起來不像標題。西方古典音樂早有許多例子，像是孟德爾頌的「芬加爾岩洞」、「義大利交響曲」、「蘇格蘭交響曲」，或是史麥塔納的「莫爾道河」，這些音樂套用在其他景物上，一樣有寫景之情，但未必要堅持一定是標題的語意。

或者這麼說，雖然「望南風」標榜著台南在地景物風土的描述，不妨想像成台灣在地的音樂，更有廣泛的意義，這番「用音符寫地圖」，串起來的場景不一定只是台南，可以是淡水夕照，可以是八卦山景，而當中以傳統樂器編織而成的和聲交響，呈現的就是更多元的「台灣音樂滋味」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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